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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学幻想] 双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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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身记

第一章,胡姬
      
      
      性转文,但不是让主角直接变成女人,也不是灵魂穿成一个女人,而是让主角通过一种缓慢但彻底的的改变——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由男人变成女人。
      
      主要故事发生的背景是一个架空朝代下各种奇异职业能力之间的碰撞。
      
    宁安的夜空上挂着宁安的月,人们都说宁安这帝国的心脏一切都与其他地方不同,宁安的一切都是被盛世气象浸的滋润美艳的,这里有血红的大食宝石,冷绿的龟兹金粉,有鲜活的异域妖花,这世上有的宁安都有,宁安没有的,这世上也没有了,但再好的月亮,在好的盛世气象也有滋润不到的地方……
   
    柔和清冷的月光照射在京兆府狱的长廊上,这里是关押宁安及京畿二十六县普通刑事犯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藏污纳垢之所,长廊冰冷坚硬的砖石是那么单调,无论日月星光照射在砖石上都像是给冷硬的砖石结上一层化不开的冰。
   
    寂静的长廊内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和各种配饰碰撞发出的虽然杂乱但悦耳的声音,随着渐渐响起的宵禁鼓声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是两名金吾卫押解犯人的身影,盔甲上的朱红与玄黑交织的色彩象征皇权与警示,在辉煌与尊贵中带着肃杀。
   
    而在走廊的另一头,几个出来通风的狱吏连视线也没有投过去,毕竟这京兆府狱每天进进出出的犯人太多了,这种从外边带进来的犯人都要等典狱长和金吾卫交接之后才算正式下狱,狱吏也没有必要对这种准犯人投入太多的好奇心,等下了狱,那时候在亲近也不迟,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狱吏嘛,吃犯人喽,那点每月价值宁安一斗米的皇粮只够解决狱吏们衣食的,住行的问题就只能狱吏们就地取材了。
   

    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带着墨水和污垢的墨蓝色皂色圆领袍狱卒,扬起手臂在自己的另一个同僚面前挥舞了一圈,挽了两折的袖口被晃开了一折,在空中拖曳着,带起一阵冷风,接着另一只手臂舒展开来,揽过自己面前站姿拘谨的青年。
   
    被揽住的青年拘谨的身姿突然剧烈的喘息起来,胸口、脊背、大张着呼吸的嘴巴开始因为喘息而共鸣着起伏,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一副整个身体都剧烈渴求新鲜空气的样子。
   
    二人乃是京兆府狱的两位普通狱卒。
   
    “陈二郎啊,第一次进监狱都这样,要是能让人待好受了,那还是监狱吗,对不对,习惯就好,先来颗清心丸。”
   
    矮小男子的腮边带着亲切的笑意,可是因为容貌有些猥琐,让笑容有些无耻的味道,但手里药丸的品相倒是比矮小男子的笑容看着好多了,药丸泛着青翠的绿色,嗅起来带着草木的清新。
   
    “谢谢李兄,呼、呼、呼、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监狱里的气味。”被揽住肩膀的陈二郎小腿微微弯曲,让身材矮小的男人可以揽住他的肩膀,虽然二人穿着的是同款的墨蓝色皂圆领,但青年的体态像一颗松柏一样挺拔。
   
    青年接过身旁矮小男子递过的药丸,虽然那口浊气堵在嗓子眼里让青年十分的不舒服,但青年还是先对着矮小男子行了个礼,这才把药丸一口吞进。
   
    “这,此物如此的有效?”药丸入腹,一股清凉之感在喉咙里化开,一股清凉的感觉让青年感觉自己喉头一阵震荡,接着一股舒爽,让青年舒服的发出了享受的声音,思路也活跃了起来。
   
     陈二郎是念过书的,如果不是家庭出了点问题,陈二郎觉得自己也不会来京兆府的监狱当一个狱吏,虽然来之前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监狱恶劣的环境还是击破了陈二郎用自己的想象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气味,光线,监狱的布置,还有一个个犯人,糟糕的环境直冲陈二郎的心理防线,让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陈二郎根本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
     
     充满着潮气,阴气,凉气,湿气,各种各样的奇怪气味,就是没有阳光一些的正常气味,在监狱里巡逻了一遍的陈二郎感觉呼吸和大脑都变的沉重了起来。
     
     这以后得日子如何是好啊……
     
     就像是看出了陈二郎脸上一闪而过的愁色是因为什么而起的一样,矮小男人适时出声。

    “好东西吧?我们下狱都靠这个宝贝,我这还剩几丸,不多,拿去用吧。”身材矮小,因为总是一刻不停的四处张望给人一种偷偷摸摸感觉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容对陈二郎道。
   
    陈二郎脸上闪过感激之色,郑重的又行了一礼,接着道:“初来乍到,李兄如此照顾,小弟不胜感激,但我怎么能把这下狱必备之物白白拿走呢,我这还有些碎银和铜板,不知够不够,李兄先收下”
   
   
    几乎就在陈二郎说出来的一瞬间,矮小男子松开了搭在青年肩上的手臂,敛容正色,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良心里挤出了点正气,凛然道:“几颗药丸,那有这么值钱啊,这几颗就当为你接风了,你先吃着,等吃完了,我带你买新的,那时候你在还我几颗就好了。”
   
    李兄真是仁厚啊,陈二郎正打算开口郑重感谢,因为这个不大的药丸太好用了,刚刚被环境伤害的要喘不过来气的陈二郎感受着喉咙里清爽的感觉,恍如重生,草木之气萦绕,颇有一种临风纵酒豪情畅之意。
   
    陈二郎正沉浸在药丸带来的清爽感觉之中,但那种因为沉浸而过于放松的面部表情其实十分可笑,对面的矮小男子看着陈二郎如此沉浸其中,细长的眉毛微扬,有些泛白的嘴唇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寂静长廊内传来了又一次脚步声,不同于上次的厚重的带着金属碰撞声的脚步,这次的脚步声明显轻了不少。
   
   
    矮小男子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像是被这声音戳进心尖一般,应激似的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心底闪过一声怒骂。
   
     臭娘们,又要来坏我的好事。
   
   
      一个身穿靛青色麻布圆领袍,头戴黑色幞头紧紧的裹住自己的头发,带着鹿皮手套的年轻人一边整理着自己衣袍上星星点点的朱砂和各种粉末污渍,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陈二郎这边走来,随着年轻人的动作,年轻人腰间佩戴的几枚乌黑的小巧木剑也随着年轻人拍拍打打的动作摇晃了起来,另一侧佩戴着一个因色泽褪去而在月光下失去光泽的老旧小酒壶。
      
      而等到对面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陈二郎从身心对清爽感觉的沉浸中清醒了过来,视线不由自主的就被牢牢的吸引了过去。
      
      对面的人看不出年龄,如果不是青色麻布圆领袍胸部没有一丝褶皱的平坦,陈二郎都要认为对面就是一个女人了,因为对面那人的容貌,让读过书的陈二郎想起了诗经里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人的皮肤是一种细腻的冷白色,清冷的月光照在坚硬的石砖上,月光看上去就是冷硬的,但照在那人的皮肤上就是温软柔腻的色彩,陈二郎有些弄不明白,是那人的皮肤还是月光是这种颜色。
      
      那人首先吸引了陈二郎视线的是眼尾的那一抹风韵,极美极妙的眉似工笔勾勒涂抹一般,偏偏在眉的末梢和浓密的睫羽与流连的凤目共同在眼尾画出了一道醉人的韵味,鼻梁线条纤直但形状高挺,双唇艳而润,天然带着水色的浓艳胭脂色彩。
      
      随着那人走出阴影,寂静阴暗的走廊里像是填了一道白而艳美的色彩,陈二郎心中暗叹,心底的低语在陈二郎不甘的质问,变成了一个只有陈二郎自己才能听到的咆哮。
      
      这怎么可能是个男人,他怎么能是男人,他为什么是男人?谁来回答我啊?
      
      那人停在距离陈二郎三步的位置,凝视着陈二郎手里的药丸,丰润的唇瓣抿了抿,接着粉嫩的舌尖吐信一般在紧抿的双唇间扫过,似要开口说些什么。
      
      “咳咳咳!!”
      
      一阵干咳声打断了那人要脱口而出的话语,陈二郎身旁的矮小男子给那人递过去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那人嗤笑一声,笑声清脆悦耳,听不出是男性还是女性,随即自顾自的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几粒同样色泽的清心丸,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吃下去确实很爽快,因为这是给畜生用的药,给猪牛羊用来疏通肠道的。”
      
      声音清脆悦耳,但能听出是比较中性的嗓音,但陈二郎相信这个嗓音只要用正确的方法练习一下,在配上天然带着艳红色彩的双唇,肯定能吐出靡靡之音。
      
      而相比起沉浸在美貌和优美声音中的陈二郎,矮小男子因为被揭穿骗局而带来的愤怒已经按捺不住了。
      
    矮小男人突然故意拔高了嗓音道:“舒容,你个臭娘们儿,不出去卖,你来这里跟我过不去?”
   
    舒容抬起手,撩起了垂在耳边的几缕长发,漆黑如墨的发丝衬的双耳色泽越发晶莹,而对于矮小男人的质问舒容只觉得丑陋和可笑,根本就没打算回复对方,但既然被别人侮辱了,舒容在不愿意也要做出回击,因为这个监狱就是这么个地方,只要稍微模糊了自己的攻击性,那就会被咆哮声和怒吼声淹没。
   
   
    舒容对陈二郎笑了笑,殷红的双唇有着明艳的色彩,所以就算是浅笑也让人感觉到一股热烈的情绪在心底涌出,接着语气平缓柔和的对陈二郎道:“小兄弟,不要和别人乱走,别人给你带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卖你一堆看上去好像对你有用,但其实没用还昂贵的东西可就麻烦了。。”
   
    “奇怪的人?”矮小男人盯着舒容那张美艳的脸和修长的脖颈只感觉这臭娘们欺人太甚,自己不男不女的竟然说别人奇怪。
   
    只能拿出我最有价值的东西让这个臭娘们知道知道,这个监狱里最底层的狱吏不是自己!
   
    “奇怪?老子叫什么你知道吗?”
   
    “李二狗子。”
   
    舒容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连视线也没有投到李二狗子身上,不屑的冷笑和无视对方的姿态,二者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叫做鄙视的神情。
   
    “是忠!是忠!”看到对面出言点出自己小名的年轻人连视线都没投向自己,感觉自己被轻视的李忠声调变的尖细起来,声音也变的洪亮了一些,似乎想把这个脱口而出自己小名的臭娘们喝退一步。
   
    “对,忠好啊。”舒容像是梳妆打扮一般,轻柔的抬起皮肤细腻的像是被晨露流淌过的双手,抹过皂白色圆领袍上在月光照射下白玉一般雪白柔腻的脖颈,不同于一般男人如山峰般嶙峋凸起的喉结,舒容的喉结起伏凸起的像是一粒明珠,圆润且并不凸出。
   
    “那你叫忠二狗子?”
   
    听到这个称呼,李忠有些浑浊的目光瞬间锐利,矮小身躯里的愤怒奔涌而出,气急败坏的李忠双腿狠狠地跺了跺地面。
   
    在满载着五彩斑斓的各色奇珍异宝,永远笼罩着醉人香气,飘扬着典雅诗乐的宁安里,监狱是和这里一切美好绝缘的地方,但监狱和监狱之间也有不同,关押犯案官员的大理寺狱和御史台狱还算是操控这帝国一部分的高官落幕的地方,勉强称的上落日之处,还能沾一沾诗歌和礼乐,但京兆尹狱就不同了,这里像是垃圾堆,什么动物在垃圾堆里最多,老鼠,而看管这京兆尹狱的诸多狱吏就像老鼠一下,无依无靠,吃这些被困在监狱内等着腐烂的囚犯。
   
    卑贱的人如果不甘于身处的恶劣环境,又无力改变什么,就只能去捕捉那微弱的光亮,将他装点到自己漆黑如墨的身上,而李忠就是这种人,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姓,当朝皇室的姓,所以听到有人动自己的姓,立刻暴跳如雷。
   
    “呔,舒容,你个兔儿爷,下贱的东西,你个卖屁股的,敢取笑到我的头上,你可知我家族谱上都写了,我祖上乃高祖爷……”
   
    李忠一边跳,一边骂,像是一只蛤蟆被扔到了滚烫的碳火上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蹦跳着。
   
    这里既有舒容对自己的嘲讽激起的愤怒,还有眼看自己的饭票要被舒容勾引走了的慌乱。
   
    这也是李忠在这里跟陈二郎勾勾搭搭的主要目的,因为这个月去平康坊的妓院去的太多,李忠已经没有余钱了,正琢磨怎么样能不花钱活过这个月的李忠,就遇上了新报道的陈二郎,在遇到陈二郎的瞬间,李忠豁然开朗。
   
    这不就是饭票吗?骗上一笔先解燃眉之急,这新来的看上去十分厚道,自己骗完他,在给他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不止啊,自己还能和这新来的小伙子吹牛,这岂不是既满足了食物的需要也满足了自己的娱乐需要,要知道,吹牛可是成本最低的娱乐活动了,而且从古自今没有不喜欢这个活动的。
   
    但舒容的出现打破了李忠已经在脑海里撒野打滚的白嫖陈二郎的想法,没办法,对比的太明显了,一个雌雄莫辨的大美人,一个身形矮小的
李二狗子,闭眼睛都知道一个新人会相信谁。

    不行,我要做点什么,给舒容这个臭娘们泼泼脏水,别让他把我的饭票勾引走了。
   
    “二郎,你还不知道吧,这个臭娘们和我们不一样,不男不女的,我上次去平康坊的红香院,看见这个贱货被人按在水榭里弄,叫的那叫一个浪,离这种人远点,不然你圣贤书不白读了?”
   
   
    听到李忠的怒骂,舒容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间从李忠浑浊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的睫羽在眼尾投下的阴影让那双勾人的凤眸比涂抹了最鲜艳的胭脂还诱人,单单这眼尾的一抹醉人韵味就比女人还撩人。
   
    唇瓣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色泽丰润艳丽,唇角的弧度微微翘起带着股勾人的意味,配上瓷白的面容。
   
    真像个娘们啊……
   
    舒容思绪万千,油亮乌黑的几缕发丝垂落在眼尾那一抹艳光之上。
   
   
    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舒容思绪里闪过一幕幕,那是无数或粗糙或细腻,或黝黑,或洁白的双手,划过自己修长瓷白的脖颈。
   
    自己费劲时间和心血总结出来的各种技术,制作各种有趣的小物件打算改变一下这座阴暗腐烂的监狱,让周围的一切一点一滴的变好。
   
    但现在呢?自己把这积累和学习的家族技术用在了什么地方?化妆,消除男性体征,维持嗓音和形体的中性特征
   
    舒容又一次对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京兆府狱的狱吏大多分为四种,典狱、狱丞、狱卒,仵作,其中仵作是一种对技术要求十分严格的职业,仵作既要处理普通人的尸体,也要处理一些奇能异士的尸体,比如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乱跑的,正因为有很多死了都很麻烦的人在,才让仵作成为了监狱里的常设职业。
   
    而舒容的仵作之术就是家传的,舒容整个家族三代人就像是生长在京兆府狱这块坚硬石头夹缝中的小草,用各种方式汲取维持生活所需的养料,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勉强算是衣食无忧,就是有件衣服和有口吃的就算无忧无虑了。
   
    据舒容的爷爷说,自己家以前不是这样挣扎在温饱边缘的,而是是在宁安城的东市经营珠宝和药材的富贵人家,是真正的衣食无忧,就是吃饭和穿衣无需忧虑价钱的衣食无忧。
   
    但后来一个从西域来的胡商,说舒容爷爷的祖父乃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是假以时日必能白日飞升,福泽子孙后代的一代天骄,被胡商哄的目眩神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舒容爷爷的祖父带着一大笔银子和胡商离开了宁安。
   
    如果只是这么一次那舒家也只是伤筋动骨,养一养就好了,但过了两年,那胡商又来了,胡商说舒容的祖父已经白日飞升了,现在受他的福泽,整个舒家都是修炼奇才了,都是一代天骄了,大家不如变卖家产,随我一起去修行吧。
   
    你还真别说,这回这个理由的说服力就比上次强上了不少,你看,你家老人已经飞升成功了,现在你们身上已经有老人的福泽了,此时不修仙更待何时啊?
   
    而舒家的众人也并不是盲目的相信了胡商的话,而是选择更谨慎的我先跟你去看看,而这一看,就在也没回来,整个家族也就此没落,只剩舒容的祖父一个人讨生活。
   
    虽然家境败落了,但舒容的祖父还有着一种在舒容看来不应该属于底层人的美德,乐善好施,本来靠着舒家以前积累的一点人脉和资源,祖父是可以一点点的把生活环境变的更好的,在加上一代代的努力,也许会让舒家在宁安这里变的更好。
   
    明明自己已经深深的被楔进了挣扎救生的黑暗里,但靠着年少学习的医术,成为一个大夫的舒容祖父,还是孜孜不倦的帮助身边的人,义诊,赠药,所有这些资源的耗费换来的只是一个个感恩戴德。
   
    不能换成资源的感激一文钱的价值都没有!
   
    舒容就是这么认为的,但遗憾的是舒容的父亲没有认识到这点。
   
    舒容的祖父留下了更加黑暗的生活环境,而接过这一切的舒容父亲,年纪轻轻就变得老气横秋,祖父留下的名声和责任重重的压在舒容父亲身上,面对过去一个个对祖父感恩戴德的笑脸,舒容的父亲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对一位位病人视而不见,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在生活与精神的双重且漫长的磨砺下,舒容的父亲也倒在了重重的责任和生活压力下。
   
    几乎也就在舒容父亲积劳成疾的同时,舒容家所在的安定坊内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食物中毒,舒容家的邻里死了一大半,也包括舒容的父亲在内,只留下舒容和他的弟弟与妹妹。
   
    也是好事,至少这份别人的期待和责任不用我来背负了……
   
    舒容当时觉得一切都解脱了,这个因为祖父的善良而缔造起来的责任传承终于崩塌了,舒容还记得那天,暴雨澎湃,坊市的坊墙由黄土制成,随着暴雨的洗刷而倒塌,发出的声音像是哮喘一般,引人震颤。
   
    但随即而来的是迫在眉睫的生活问题,衣食住行这一切都要考虑,舒容一方面寻找合适的工作提供稳定收入,一方面找机会获取各种意外之财。
   
    一切的转折随着舒容的寻找终于降临了,那个地点就是平康坊,全宁安或者全中原最大的风月场所,集黄、赌、毒与一体的巨型销金窟。
   
    初入平康坊的舒容被那里绚丽的色彩震撼到了,那是一片繁华的建筑群,被宁安的奢华滋润的像是抹上了一层更加艳丽的色泽,无论色调还是建筑风格都显得那么绮丽多姿,那整个坊市让舒容觉得自己好像陷身进入了一片奢靡享乐的粉红色泡沫里。
   
    一边好奇和震撼于坊市的奢靡和华丽,一边在随意的闲逛和打探的舒容被意外的当成了女扮男装逃出来的花魁娘子,被人生拉硬拽回了一个名称,等到误会解释清楚之后,才发现第一个找到舒容并生拉硬拽的要把舒容来回那个男子,才是真正男扮女装出逃的花魁娘子……
   
    舒容觉得这个事情会这么发生大概是因为自己长的不错,而出逃的花魁娘子当时快被人发现了,所以灵机一动,冒充追兵抓住自己,让追兵以为自己才是女扮男装的花魁。
   
    真勇敢啊。
   
    舒容对这位出逃的花魁娘子表示佩服。
   
    误会解除后的舒容正打算离开,红香院的鸨母突然紧跟着出门的舒容来到了一处人烟并不稠密的区域,神秘兮兮的对舒容说道:“公子有考虑靠自己的姿色挣些银子吗?”
   
    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急需用钱的舒容在平康坊的奢靡中越陷越深,为了维持身体的女性化特征开始控制饮食,摄入特殊药物,学习化妆易容之术,在回过头来,舒容已经在红香院小有名气了。
   
    舒容虽然自己不男不女,身子不干不净了,但舒容还是颇为骄傲于自己守住了底线,比起在这个监狱里吃拿卡要,对犯人和犯人家属敲骨吸髓的众官吏们,舒容只是伤害和出卖了自己,并没有去伤害过别人。
   
    在宁安这地方,总要牺牲什么才能活下去,但很高兴我还保留了底线,没有伤害其他人。
   
    回忆在脑海里转瞬即逝,舒容又将视线投向了喋喋不休的对着陈二郎泼自己脏水的李忠,舒容嘴角勾起一抹娇俏的笑意,纤长的手指撩了撩乌黑的发丝,简简单单的动作看的陈二郎目眩神迷。
   
    “李二狗子,你刚才说你家有族谱?”
   
    舒容勾起一抹冷笑,双唇像是被皎洁月光抹上了一层银白的色泽,让笑容变的更加冷艳。
   
    “那是自然,要是按族谱,圣人还要管我叫一声叔叔。”
   
    李忠得意的扭了扭腰,又挺了挺胸,那被墨渍弄脏的衣服上的图案似乎不是污垢,而是变成了各种瑞兽图腾。
   
    “烧了吧。”
   
    舒容挥了挥手,轻飘飘的道。
   
    “反正你这辈子也娶不到媳妇,你家到你这代就断子绝孙了,那族谱留着有什么用呢?不过也许你也可以抱一个孩子来养,也许你家就是这么存活到今天的也说不定?这么说你家可能除了李这个字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假的?”
   
    骂人的道理就在于对着别人的伤口撒盐加吐痰,对着别人的短处用力孟击,你说我当男妓,我就骂你断子绝孙,大家一起互相伤害啊,来吧!
   
    至于为什么舒容对李忠的恶意这么充足,原因有两个,第一,李忠这货是个卖假药坑人的,而舒容家不管是富裕时期,还是落魄之后都一直和大夫这个职业有着紧密的联系,舒容的爷爷和父亲一直在当大夫的时候买卖一些药材,而在药材买卖的过程中,舒容看到了不少被假药坑了的普通人,这自然导致了舒容对卖假药的李忠没什么好感。
   
    第二,李忠是第一个把舒容当男妓这件事情在监狱里传播开的,这两件事加在一起,既有先天的三观不同造成的冲突,又有后天的被揭伤疤带来仇恨和愤怒,就算没有今天李忠想要骗陈二郎被舒容碰上这件事情,那舒容也会找个机会给李忠添点麻烦。
   
    而这场互相伤害的对决以李忠率先开始动手宣告了舒容的胜利。
   
    被戳到痛处的李忠又愤怒的跳了起来了,一下被伤害到了男人的尊严、家族的荣誉,李忠很明显没有在风月场中混迹许久的舒容能忍受这些言辞上的羞辱,所以抡起拳头,就要给舒容迎头痛击。
   
   
    就在这时,在二人言辞交锋中一直围观的陈二郎突然抱住了恶狠狠的向着舒容挥拳的李忠,同时语气焦急的对着李忠劝慰道:“李大哥,李大哥,圣人说过……”
   
    “我就记的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贱货既是个被人干的娘们也是个小人!”
   
    “那你就是野种,不知道从那抱出来的,你家族谱也是假的,小心被金吾卫找上门,抓你个冒充皇室宗亲。”
   
    幽静走廊下清冷的月色像是在冷硬的砖石上暗暗的流动,构成了一副幽静孤冷的寂寞氛围,而三人发出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而因为三人制造的声音越来越大,谁都没注意到四个人已经出现在了几人的侧面。
   
    “你也配姓李!”
   
    一道粗重的呵斥声在几人耳边突然炸起,让几人一边争吵一边互相调整脚步和位置的动作一滞,接着一阵破风声传来,李忠和抱着李忠阻止他攻击舒容的陈二郎二人一同被踹翻在地。
   
    舒容比倒地的二人先将视线投了过去,看见典狱长王谌正保持着抬腿飞踹的动作,一脸的严肃,透过微露出缝隙而呼出气息的双唇,能看见那紧紧咬住的牙齿,可以看出王谌处于一种十分愤怒的状态。
   
    但这愤怒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王谌就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对着身后的两名金吾卫语气顺从的道:“二位大人,把人犯交给这位最合适,这是我们监狱里最清廉的狱卒了。”
   
    王谌的那种谄媚姿态配上讨好的笑容,能把人哄的通体舒泰,但对面的金吾卫就像盔甲一样,冷硬的让王谌的笑容和姿态都像是对石头白费工夫一般。
   
    “王典狱,印章和手续已经妥当,现在人犯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人犯,后天有刑部·仵作监的人过来查验犯人,到时候出了事情,别怪我没提醒你,告辞。”
   
    耳边雄壮的金吾卫传来的声音强而有力,带着直插人心的决绝,那种充满着正气的男声让舒容好一阵子羡慕,这可是离自己渐行渐远的男性特征之一啊。
   
    “二位大人慢走。”王谌躬身行李送走两个威武雄壮的金吾卫,接着转身看向三人,在转身的瞬间脸上讨好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像话,丢人,等我回来在收拾你们两个”
   
    王谌狠狠地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忠和陈二郎,随即把视线投向舒容,一脸的笑意,温和的道:“小容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娘子。”
   
    看着典狱长的区别对待,李忠冷哼一声,舒容倒是神色自然的接受了这种区别对待,看向了王谌指引自己去看的方向。
   
    似乎是因为在那两位雄壮的金吾卫身后,舒容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对方,那是一位有着甜腻的蜜色肌肤的胡姬,一双琥珀色的媚眼好像泛着流光,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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